该死的刘志军

“铁老大”刘志军终于被宣判。人们一边追问着“正义为何来得如此缓慢”，一边从官方口径中搜罗着“本该死的刘志军为何能死里逃生”的证据。虽然审判长给出了从轻判处刘志军死缓的三大理由，但是民众更愿意相信：该死的刘志军被判死缓，实则更像是对中共反腐决心的一次硬生生考验。习近平喊出的“老虎、苍蝇一起打”是一句听上去很振奋人心的口号，但在操作层面却一次次沦为绣花枕头，徒有其表。刘志军该死而未死，就是最好的例证。

在判决前，人民网官方微博发布带着宿命论的“播报”，因为巧合的是，刘志军宣判和第一次开庭审理北京都下着大雨。《香港商报》副总编辑周刚评论一句“等判死”。《财经》执行主编何刚显然有所预感，只弱弱地表示“等结果”。时隔不多久，周刚没等来期待中的死刑，何刚中性的“等结果”之表述，看上去更有先见之明。两相比照，真真应验了一句话：期望越大，失望越大。

刘志军为何该死而未死？其被宣判死缓的消息最初由新华社发出，旋即替代了旧金山坠机事故成为各大门户网站的不二之选。凤凰网聚焦刘志军从轻判决三大理由：刘志军在有关部门调查期间能如实交代犯罪事实，且主动交代了办案机关尚未掌握的部分受贿事实，检查机关及刘志军的辩护律师在庭审过程中对其可从轻处罚；案发后刘志军及其家属配合办案机关追缴赃款，其受贿赃款大部分已追缴；刘志军在侦查、起诉、审判期间认罪态度好，有悔罪表现。搜狐网在报道时还补充了一条从轻判处的理由，即刘志军在铁路、尤其是高铁方面所做的贡献。网易则干脆一字不差转引新华社通稿。

门户网站第一时间将刘志军推至头条位置并不奇怪，不费多余功夫转引新华社通稿也是例行公事，诡异的是，凤凰网有数万人参与却无一人评论；搜狐网亦无人跟帖无人评论；网易则主动关闭评论功能。是各大门户网站有意避免被拍砖，还是官方通气会后的统一安排？不论内在缘由为何，至少说明：刘志军死刑本是众望所归。“果然没死”的民间声音，则成了一句既无奈又极具讽刺意味的长吁短叹。

为了统筹各个舆论场，达到引领民意之功效，新华网随即送上简短网评，主旨在意料之中。“对刘志军死缓的判决表明了人民法院严惩腐败，‘老虎’、‘苍蝇’一起打的态度，昭示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法治精神，再次给各级领导干部敲响了警钟：对于腐败分子，不论是谁，不管职务有多高、隐藏有多深，都必将受到法律的制裁。”不过，此等引领民意之言论收获的只是一阵阵嘲笑。专栏作家刘胜军戏谑一句，“刘只是小老虎，打了半天也没打死，因为老虎是国家保护动物”。

是的。刘志军笑了，中国人民都跟着笑了。前者的笑，是因为死缓在他的意料之中，所以“气色不错，表情从容淡定，嘴角甚至仿佛有一丝笑意”；后者的笑，是“死不了”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，与其去纠结刘志军为什么没死，还不如大笑几声以解心头之愤懑。

独立评论人“老徐时评”也是断言刘志军死不了群体中的一员。与其他人只道“死不了”结果不同，老徐时评还给出了“死不了”的理由：“说他曾经为中国的高铁事业做出贡献，这只是表面说辞。

深层次的原因，是刘志军非常聪明，深谙中国官场的潜规则：第一，他在位时猛搞‘和谐号’，与当时的和谐社会建设遥相呼应；第二，进了监狱不忘谈‘中国梦’，并表示因不能为‘中国梦’做贡献而惭愧；第三，律师称无立功表现，也就是向外传递一个信号，有啥事我一个人扛了，嘴很严，没咬别人；第四，检察院亲自上阵说可以从轻，画外音不言自明；第五，明确表示无论判决是生是死，绝不上诉。生是组织的人，死是组织的鬼。”听闻此论，民众只好再感叹一句：当你的官位坐到一定高度之后，能决定你生死的，已不再是法律，而是政治！

老徐时评言之凿凿，只是如果翻出旧账来，自得意满的老徐恐怕也得惭愧一番。因为早在刘志军被提起公诉时，老徐就曾依据起诉书中提到的四个“特别”做出推测，“看来他的命可能保不住了”，同时还不忘调侃一句----“没出事之前一路绿灯特别能战斗，甚至曾经传出可能升任副总理。出了事了就全成特别严重了。”

术业有专攻。《北京文学》社长杨晓升则充分发挥咬文嚼字之所长，将注意力锁定在从轻判决的其中一条理由上。“大部分脏款收回就可以轻判？又长见识了。联想到改革开放之初，广东海丰县委书记王仲贪污受贿5万元即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，汉语中‘生不逢时’这几个字，又有了浅显生动的注解。所以我猜想此次判决，最高兴的可能不是刘志军本人，而是全国所有的语文教师，因为他们可以将课讲得更精彩生动了。”

一边是民心尽失后的公关之策，一边是各路意见领袖的无奈喘息，刘志军被判死缓之所以让众人大失所望，根由在于“三大落差”----与人们对中央打“老虎”力度的期盼相比有落差；与人们对刘志军贪腐程度的评判相比有落差；法律的从轻情节与人们心中对腐败零容忍相比有落差。

更大的落差被21世纪网另辟蹊径一句道破。因为就在舆论还在纠结刘志军为何没死时，该网已经更有先见之明地开始算计刘志军最早何时可以出狱。想必这一点，刘志军也早已心知肚明。“普通的死缓经过一次次减刑后，最少实际要执行15年（不包括考验期2年），即刘志军入狱后，理论上，如果她屡立奇功，最早，可在17年后即77岁时出狱。若考虑60岁以上可保外就医的标准，则可能更早。”东窗事发前尽享荣华坐拥美女，事发后不仅死里逃生，还能在监狱中享受高规格待遇。刘志军成了一个符号，官方想要此符号传递的指示意义是“反腐在动真格”。民众从这个符号看到的却是，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，他们既是一个利益共同体，更是一个命运共同体。这才是所有问题的答案。

不杀不足以平民愤。刘志军没死，民众愤怒的口水自然不断喷涌而出。同样是人们臆想中的“老虎”，同样是滥用职权，同样是贪污受贿，也同样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高官，谈到刘志军案，人们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另一只“老虎”----薄熙来。不过限于大陆言论管制，所以即便想做出“刘志军案后谷俊山、薄熙来案将陆续登场”的刺激性文章，也苦于限制不得不放手。无奈放手之余，再转念一想，如果当局承诺的“老虎、苍蝇一起打”，只是在用苍蝇拍打老虎，即便是谷俊山和薄熙来这样的大老虎，也不过是软绵绵地搔搔痒。不看也罢。